今天,每个人都可以架起摄影机和麦克风成为自媒体创作者。而且,市面上提供选择的媒体内容也包罗万象,我们已经可以舍弃传统媒体,浏览自己属意的任何新媒体。如今的“528报变”究竟还有什么值得纪念与深究的意义?这是筹委会内部不断思索的问题。
2001年5月28日,历经华团抗议及评论人罢写运动后,郭令灿依然宣布将南洋报业控股的72.35%股权脱售给马华公会的党营企业华仁控股,华社称这天为“528报变/报殇”。
尔后,马华公会于2006年分批将手上股权转手给张晓卿,使其成为南洋报业的大股东。至此,张晓卿已经掌握了西马6份报纸中的4份,完成报业垄断。最终,张晓卿于2008年将星洲媒体集团、南洋报业控股及香港明报企业合组世华媒体集团,在两地双边上市。这就是这起事件的始末。
该事件也正是威权国家控制媒体及言论自由的缩影。在马来西亚,媒体是特许产业,国家与执政党有取得特许牌照的优势,并且直接控制各大语文的媒体。我们身边熟悉的媒体品牌有者是国营及党营媒体,其余的私营媒体则大多数由与当权者关系良好的朋党经营。
加上马来西亚媒体市场无反垄断法令,朋党只要挟带巨额资本,并且拥有良好的政商关系,自愿成为钳制媒体自由的工具,维持国家、政/朋党与资本控制媒体的环境,即可大者恒大,称霸媒体产业。
设法将流量转化为资本
随着马来西亚网络普及,人们受够了单调的传统及电子媒体,转而从网络媒体获取媒体服务。
当然,在部落格、Youtube和脸书等社交媒体刚刚盛行的年代,小资本的自媒体靠着提供替代的资讯,也可以获得固定的流量与收入。随着时间推移,各种网红拍摄的娱乐短片也在网络上流传。
然而,当资本嗅到商机时,他们也自然地效仿及进入网络媒体的市场。企业将既有的媒体内容上载到网络,或者是和网红进行商业合作,成为网红口中的“干爹干妈”,代言自家产品,互惠互利,实现利益最大化。
各个网络媒体都绞尽脑汁吸引观看流量,并且设法将观看流量转化为资本。附图即解释了马来西亚的媒体产业现况。
抵抗党国与资本资讯轰炸
至于公民社会则往往只能将目光放在短期的诉求及动员。例如,最近发生的《当今大马》藐视法庭及《马来前锋报》大裁员等事件,都是群众诉求新闻及媒体自由的案例。
我们固然希望有一个趋向民主化及实现社会正义的媒体环境,但是民办媒体面临诸多局限:媒体法令钳制、资金拮据和小众等因素都导致其难以长期经营。面对党国与资本的资讯轰炸,马来西亚缺乏普及的媒体识读,教育我们识读这些内容。
于是,我们只能摊软在沙发,既麻木又傻笑地滑动下一则帖文及短片。荧幕上一秒是网红夸张地爆粗恶搞,下一秒是政府官员大放厥词,仿佛肥皂剧一般无限循环。
因此,我们必须认知到,马来西亚处在威权政体转型进入民主政体的阵痛期。我们人民既处在威权禁锢言论自由的年代,又活在“娱乐至死”的媒体环境。应该如何重访历史的烂殇,思索未来的出路,才是我们举办“媒·未来:从 503 世界新闻自由日到528报变20周年”系列活动的实质意义。
该系列活动由隆雪华青,联合自由电影网络(FFN)和《无本》独立电影杂志联合推出的系列活动,包括一场线上讲座与两场放映会。5月28日当天,我们将举行一场名为“媒体理事会与媒体改革”(Media Council, now or never?)的线上讲座。
面对上述的媒体环境,该讲座拟从媒体改革的角度,讨论媒体理事会、媒体法规及媒体工作者扮演的角色。我们邀请了来自独立媒体运动(Geramm)代表Radzi Razak、律师陈富生及独立新闻中心(CIJ)执行长瓦莎奈度(Wathshlah Naidu)担任与谈人,隆雪华堂助理秘书司徒奕奕则担任主持人。
强权、记忆与遗忘
线上放映会方面,我们则选择了两部与媒体相关的纪录片。
第一部是本地制作的《Nasir Jani Melawan Lembaga Puaka》(Nasir Jani大战鬼屋),一部关于Nasir Jani及新生代电影工作者与电影审查周旋的故事。联合制作人Zikri Rahman形容“Lembaga”这个词语带双关,既有机构的意思(指涉电影审查制度),也有幽灵的意思(指涉威权主义)。
电影工作者和新闻从业员都属于内容创作者,两者都饱受国家尚未民主化之苦,他们在创作时被迫自我审查,拿捏可能被当局删减的内容,完成后也担忧禁止出品的问题。
我们也邀请了三位电影工作者Nasir Jani、廖克发和夏美玉担任映后座谈的与谈人,讨论本地的电影审查问题;Daniyal Kadir则担任主持人。
第二部则是台湾制作的《苹果的滋味》,乃是关于台湾《苹果日报》与“反媒体垄断运动”运动的纪录片。拥有《苹果日报》的壹传媒于2003年进入台湾后,不但正式确立了台湾文人办报时代结束,商人办报主导发展。该媒体带领的煽色腥(Sensation)新闻也与一步步垄断媒体的旺旺中时集团形成竞争。
无独有偶,随着新媒体的崛起,台湾《苹果日报》也于今年5月中旬和本地的英文报章《马来邮报》(Malay Mail)和《东方日报》一样停止印刷纸本报章,仅维持网络媒体。
国家与资本对于媒体的控制是我们映后座谈的主题,我们邀请了该纪录片的导演李惠仁、《当今大马》高级记者刘嘉铭及稷下学社社长谢癸铨担任与谈人;“528报变20周年”活动筹委黄康伟则是主持人。
“528报变”已经20年了,下一个十年,我们已经不知道会否有人记得这个日子。 “人类与强权的斗争,就是记忆与遗忘的斗争。”(米兰·昆德拉语)经常成为各种抗争场合的标语。
然而,这句子对于“528报变”来说,意味着活着的人不只是要记住这个日子,更必须记住,威权主义的国家、政/朋党与资本犹如嗜血的鲨鱼,哪里有血腥味(利益),它自然就游向何处,并且将猎物(人民)啃食干净。
总归,媒体改革的难题在于大者恒大,人民唯有不断地挣扎与反抗,才能勉强地游向彼岸(民主),走出威权下的娱乐至死。
参考资料
1.庄迪澎 报殇十四年,就只剩下钱了!
2.傅向红、李永杰 越界与想象:反思民办媒体教育与社会变迁(上)
3.傅向红、李永杰 越界与想象:反思民办媒体教育与社会变迁(下)
按:本文为“媒•未来:从 503 世界新闻自由日到 528 报变 20 周年”系列活动引言
黄康伟,“528报变20周年”活动筹委,隆雪华青个人团员。
转载自:《当今大马》
https://www.malaysiakini.com/columns/576161